北笙寒

一个俗人 浪荡一生 干净自由

磕足球圈的小号

all梅杂食 主cm

【人间逆旅】【c梅】(上)


#本月份的万字长篇
#原创人设 原创情节 时间点架空
#c梅属于彼此 渣文笔属于我
#感谢每一个看到最后的人 我真的很爱你们♡

〔1〕

我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登上诺第留斯号的。

我自出生以来,从未见过面的祖母莉兹·爱德拉在一周前突发重疾,如今正在重症病房抢救。

她出生在德国的一个富商之家,十七岁那年嫁入西班牙名门爱德拉家族,生下我的母亲和她的弟弟。

爱德拉在德语中意味着高贵,我的母系也的确是名望和资产共存的家族,上百年的族谱宣示着它与生俱来的高人一等。当然,在某种程度上这也意味着封建和保守。

母亲和父亲的私奔让家族的人怒不可遏,更让莉兹无地自容。于是,在她与母亲断绝血缘关系的十几年里,两个姓氏之间毫无交集,甚至我在出行的前一天才知道自己并不只是一个贫穷教书匠的儿子,还是一个西班牙望族的直系后代。

在弥留之际,老太太提出了想要见从未见过的孙儿一面。没有人能够拒绝临死之人的请求,所以,即使我在收到这么一封莫名其妙的信时,除了莫名其妙,也没有什么其他的抵触情绪。

“莉兹想要见你,”母亲接过信颤抖着手,读了好几遍才开口,“她想要见你。”

“显而易见。”我皱起眉头。

“不,不,艾瑞克,”母亲把信放下,双手扶住我的肩膀,直视着我的眼睛 “这意味着,她认同了你——她允许你作为爱德拉后代而存在,十四年来……”

她的眼睛有些湿润,父亲把手放在了她的肩头,给予她无声的支持。

“宝贝,我想你要去西班牙一趟。”

“什么意思……你们不和我一起去吗?”我从未一个人出过远门,更何况是去另一个遥远的国度。

母亲将信封倾斜,一张烫着金色花纹的纸片随之滑出。

“爱德拉会准备好一切的。”母亲捏着那张船票,喃喃自语,“见了我,恐怕她会更伤心。”

就这样,我拿着这张父亲半辈子才买得起的船票,开始了一段一个人的未知旅程。

我在父母担忧的目光中坐上顺路的车,磕磕绊绊的行驶过泥泞土路来到临近的城市,再在那个城市的码头登上诺第留斯号的甲板。

这是我十四年来第一次见到海。

海水蓝的发亮,在午后的阳光下闪着碎银一样的光,温柔的起伏跌宕,亲吻着岸边的高地。

这也是我十四年来第一次见到巨轮。

白色的船身,茶色的玻璃,船舱里闪着金色的光,高脚杯和香槟瓶碰撞发响,白色的窗帘与深红色的地毯辉映,燕尾服的侍者和黑色套装的服务生在过道里穿梭,无数种香水味在空气里争奇斗艳,让我几乎喘不过来气。

我捏着那张小小的船票,焦虑的在甲板上徘徊——我不知道怎么去寻找我的位置,也不太敢和那些趾高气扬的水手们讲话。

不过还好,一个年轻的小姐(看上去也是乘客)发现了我,她帮我认清了船票上那一个个花体的英文字母——“哇哦,你是一等舱的。”她眨了眨眼睛,用羡慕的语气告诉我该朝哪边走,怎样寻找我的房间号。

我猜我祖母人应该非常好,毕竟她给我寄的是一等舱的船票,这样,我就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狭小空间,不会再像走廊里那样,有人怪笑着问“你自己一个人吗?”又或是“第一次坐船,小帅哥?”之类让我面红耳赤,磕磕巴巴不知如何作答的句子。

开头的几天都很寻常,我大部分时间一个人待在房间里,在大家都去午睡休息的时候再偷偷溜到船舱的餐厅里吃饭——但凡人们醒来就会陷入无休止的歌舞升平,调笑风声之中,那种场景我还没有做好足够的心理准备接受。

午后的餐厅里只留有一个侍者,也很少碰到其他吃饭的人,可有趣的是,有一位绅士总是和我在同样的时间点吃饭。

他看上去很年轻,光滑的脸颊,略圆的眼睛让他像二十几岁。他穿着整齐的西装,看起来价格不菲,左手腕系着一条蓝白相间的丝巾,在我不远处优雅的切着扒类食物。一开始,我不懂他为什么不和那些大人一起吃,但是几天下来,我发现他除了点餐时必要说的那几句话以外再也没有开口说过一句其他的——甚至后来仅仅向侍者指了一下菜单就又转头看向窗外的海面。

他的身上有一种我无法言表的气息,让我觉得,即使他身处一等舱,却和那些醉酒后就大声喧哗,满口粗鄙之语,扯着歌女头发,把大把大把钞票塞进她内衣里的人完全不同。

他像是一个真正的贵族,受过良好的教育,所以在这种鱼龙混杂的场所格格不入。

又或许,他也是一个人,也是第一次乘船。

我一边大口嚼着三明治一边这样想着。

直到第五天夜里,平静无波的海面才向我展露出她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可能是九点过后,船身开始剧烈的摇晃起来。我不知道它行驶到了哪里,只感觉脚下是海面像是搅动的开水,无规律的起伏摇晃让我头重脚轻,几乎想要把一天的进食全部都吐出来。

看来爱德拉并不是什么都准备到了。我支撑起身子,想出门问问侍者有没有晕船药。起码她没有料到她的外孙会晕船。

走廊上静悄悄的,半个小时前大厅里的耳鬓厮磨,浮光掠影,都在这起伏的波涛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像是从未发生过一样。

我紧紧的攥住走廊边的围栏,朝前走去。

随着我的挪动,失重感越来越强烈,这种感觉伴随着我胃里的翻江倒海,让我几乎腿软。我被海浪颠得分不清方向,只能暂时趴在围栏上稍作休息。

我把头靠在窗户上,冰凉的触感让我清醒了片刻。窗外是露天的甲板,再往那边一点则是黑漆漆的海面,像是一只大兽,按捺不动,等待着把我们一口吞掉的时机。

突然,窗户外面有什么东西移动了一下。我用力闭了闭眼睛,重新睁开——那并不是我看错了,甲板上的确有人!

他靠着最外侧的栏杆站着。巨浪从不温柔,它们总是灰色的一堆堆汹涌而来,复仇似的狠狠拍打船身,每一次冲击,水花破得天一边高,惊天动地的散落下来,在他面前激起白色的浪花。而他,就像是传说中的摩西,不动声色的站在巨浪前,仿佛看着家中饲养的爱宠。

可是这是在现实,摩西是不存在的。

难道船上的侍者没有告诉他这很危险吗?

我恍恍惚惚,脑子里只有这一个念想。

我看到前面不远处就有一个通向甲板的门。我跌跌撞撞的爬起来,神志不清的朝那扇门冲过去。

“喂!那位先生!!”

我一上甲板就开始后悔自己的多管闲事。

甲板比船舱抖得更厉害,你甚至可以借着船里的灯光看到上下翻涌的海面,眩晕和呕吐感来的更强烈。我扒紧栏杆,不敢再向那边移动,甚至觉得自己或许比那位先生更先被晃下船。

他没有听见我的叫喊,继续站在原地,似乎在欣赏着海上的弯月,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正站在死亡的边缘线。

“喂!快回来,很危险啊!”我努力的叫喊着,想压过巨大的风浪声。

我不知叫了多久,整个人都精疲力尽,像是在水里泡了好久……但还好这不是徒劳。每一个瞬间,他突然惊醒似的偏过头看到了我,然后没有丝毫犹豫就向着这边走来。

一个大浪打在了我手边的围栏上,我手一滑,松开了围栏。

一双手接住了我,随后,摩卡混合着牛奶的香气将我包围起来——那是每天清晨我家餐桌上都会出现的味道。安心的味道。

这恐怕是我这几天来闻过最好闻的东西了。

我疲倦的闭上了眼睛。

〔2〕

我在床上醒来。

耳边嗡嗡的声音过了好一会才消失不见。我静下心,发了会儿呆才想起自己在一艘叫做诺第留斯号的巨轮上,在晕船晕得要死要活的时候好心救了一个想不开的蠢货。

我稍稍抬起头,才发现原来那个蠢货就是每天和我一起坐在空无一人的饭厅里吃饭的那个人。他正坐在床边,低头削一个苹果。他看上去并不擅长这么做,果皮断断续续,上面还连带着不少白色的果肉。

“你拿刀的姿势不对。”我开口后被自己沙哑的声音吓了一跳。

他转过身瞅了我一眼,没有说话,但认同似的把苹果放在了一旁。

我挪动了下胳膊,突然发现身上的衣服是干松的,抬起头发现他的也是一样。显然,在我昏迷时这位绅士已经帮我换下了湿衣服,还借给了我干净的衣服。这让我有些愧疚。

他递给我一杯水,看我喝下才开口:“我觉得你或许需要补充点维生素,突然晕过去总不是什么好事。”

“我那是为了叫你!”我还没来得及咽下就抗议道,“你怎么可以在那么危险的时候一个人站在甲板上!”

“危险?”他低声重复,像是没有听懂。

“当然危险!你的简直一条腿已经迈进了死神的领域,难道没有人告诉你要待在船舱里吗?”

“死神?”他不动声色的两个字两个字重复着我刚才的话,这让我一阵恼火。

“你就不知道害怕吗?先生?万一浪把你卷进去了呢?万一你一不小心滑倒了呢?谁会注意到你的消失不见吗?”我拔高声音质问道。

他盯着我的脸看了一会儿,突然笑了。他伸出手摸了摸我的头发,我躲闪不及被他摸了个正着。

“没什么好怕的,我的爱人会带我回家。”

我被这句话噎住了。并不是因为被说服,而是被这没头没尾毫无逻辑的话震惊到了。

我打量起男人的衣着——和往常相同的西装,衣领上方露出的一小块皮肤被深蓝色的布料衬托得白得过分,他的眼睛是焦糖色的,温柔明亮,左手腕上依然松松的系着一块蓝白相间的纱巾。

“你晕船?”他突然开口问道。

“是的,先生。”我看着他从柜子里拿出一小盒药才意识到原来自己是在别人的房间里躺着。

“我该回去了,谢谢你 先生。”我把药就水吞下,挣扎着打算起来。药效还没有显现,我一坐起来嗓子里又涌动起无法控制的恶心感。

“没事,你在这呆着吧。”男人坐回床边,拣起那个坑洼不平的苹果继续和它搏斗着,“睡一觉……睡一觉会好很多。”

“可是我睡不着。”我把被子拉高,盖到脖子下方,眨巴着眼睛,老老实实的告诉他。

他偏了偏头,盯着我,似乎被我的诚实弄得不知所措。

“要不……你给我讲个故事……分散一下注意力?”我缩在被子里,厚颜无耻的建议到。

他蜜糖一样的眼睛沉默的看了我一会儿,随后妥协,“好吧,你想听什么样的故事?”

“什么都可以。”

“什么都可以……”他若有所思的重复着这几个字,又陷入了无尽的沉默。

“从前,有一个……”

“不!先生!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不要听公主和王子或者骑士与恶龙的故事。”我继续抗议道。
他微张着嘴看着我,被我拆穿得措手不及,随后他又开始咧开嘴微笑——他笑起来真好看,我想多看看他的笑容。

“好吧,这位小先生,如果你愿意,那我就来给你讲个不一样的故事。怎样?”

“好啊。”

“故事的主人公叫作莱奥……”

“莱奥?哪个莱奥?他长什么样子?做什么?”

“喂!”他伸出双手投降似的面向我,“小鬼头,你要是再打断我我可不讲了哦。”

“好的好的,我保证不再插嘴了,先生。”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3〕

故事的主人公叫作莱奥。

他是这个世界上芸芸众生中最平凡不过的一个,如果非要说有些不同,那恐怕就是他年轻之际就拥有一个名声在外的巨大企业。

他拿着人生赢家的剧本,本可以安然度过这一生,可老天偏偏和他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

在一个寻常的夜里,他昏迷着被送进了重症监护室。

莱奥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清晨。阳光经过层层纱帘的过滤,只在他脸上留下浅浅的影子。微弱的呼吸和浑身的酸痛都提醒着他昨夜的抢救不是一个梦。

“你醒了?你感觉怎么样?”伊万·拉基蒂奇放下手里的文件,向病床前倾过上身,关切的看着他。

“嗯……像是胃被人扯出来拧了好几个结又塞了回去……我这是怎么了?”莱奥努力挣扎起身子,伊万见状赶紧在他腰后垫了几个枕头。

“你昨晚加班时摔倒在了办公桌后……然后浑身冒着冷汗,一直哆嗦……你的露西小姐被吓坏了,她打电话给了我……谢天谢地!她还记得我的号码,然后我叫了救护车,跟它一起到医院,看你抢救过来后我又回了趟公司,把你桌上的文件带了过来……”伊万扬起手中的文件夹,挑了挑眉毛,“说真的,莱奥,你不能把自己当做刚毕业的大学生一样拼命,你要有适当的假期,去看看电影,谈谈恋爱什么的,而不是整天对着你的电脑和文件说甜言蜜语。”

“好了,伊万,平时你可不是这么唠叨的”莱奥妥协似的摊开手,蜜色的眼睛里充满笑意,“你不也没有女朋友吗……别那样看着我,好吧好吧,我答应你,所以——医生怎么说?”

像是过了劲的发条慢慢停下,伊万的笑容突然僵硬在了脸上。半刻,他叹了口气,低下头重新看起文件。

“伊万,拜托了……没事的,我有足够的心理准备。”莱奥舒展上身,指关节敲击着柔软的被子,用目光鼓励着自己的副总。

伊万面无表情的盯着莱奥看了一会儿,半晌才又叹出一口气来,“你还是不要知道得好……不容乐观,莱奥,很不乐观。”

“不容乐观……好吧,告诉我,大概还有多久?”莱奥靠在枕头堆上,交叉着双手,一副再轻松不过的模样。

“没有人知道……准确的说,医生说你昨晚抢救过来就已经是个奇迹了。”

“那么告诉他,我将一直把这个奇迹延续下去。”莱奥朝着伊万笑了笑,后者却丝毫没有回应。

“最好是这样。”伊万站起身,把手中的文件重新整理,夹在腋下,“我没有咨询你的意见,直接给你签署了治疗……梅西先生,我不会让任何公司文件或者人员再出现在你面前,这几个月你给我把病养好!听到了吗?”

“哦,你可真是个混蛋。”莱奥抽出一个枕头砸向摸上病房把手的人,笑骂道。

“你才是混蛋,莱奥·梅西,”伊万抓住枕头,狠狠的摔在地上,他咬着牙齿,蓝色的眼睛里翻涌着巨大的浪涛,“你知道急诊室外的三个小时我是怎么待下去的吗?”

他怒视着床上的人,努力不去回想昨晚那人苍白着面孔,像一张一碰就碎的纸片躺在担架上的样子……他的心跳在那一瞬间骤停,脑子里一片空白。他不敢相信他十几年的老朋友会以这样一种姿态出现在他面前,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么一天!

“对不起,伊万。”莱奥艰难的勾起嘴角,苦笑了下,“我不会再让你担心了。我保证。”

“希望如此。”病房门被一阵凌厉的风声狠狠摔上。

拉基蒂奇一向说到做到。

不论莱奥怎样请求讨好,一整天下来他的病房里都没有除了医护人员外的其他生物——伊万帮他拒绝了所有来访者,这让他觉得自己像是被关在了一个监狱里——甚至连监狱都不如!他找不到任何人讲话,只得一个人望着天花板发呆或者看着窗外那棵光秃秃的香樟发呆。

如果不想发呆,还有睡觉这个选项。

夜里的医院没有任何声响,莱奥听着自己的呼吸声,再一次试图进入梦乡。在这之前,他已经失败了五次了,毕竟以往工作时他的作息表上的睡觉时间可比这晚的多。

他试图翻个身,但是腹部突然传来的绞痛感让他半途而废。病号服几乎一瞬间被汗湿透了,他大口大口吸着冷气,哆嗦着手想去碰床头的呼叫铃。

他的手已经颤抖得不受控制了,那么短的距离却一直没有碰到。

〔这可不行啊,我白天刚答应过伊万的。〕莱奥暗自想道,全身上下却丝毫用不上力气。病床旁边的机器发出了尖利的声响,各个指标已经在临界值上下剧烈波动。

〔这下总该有人能听到了吧。〕莱奥疲惫的收回手,虚脱的瘫在床上。

门外的走廊上响起了轻微的声响,缓慢,而有节奏——是脚步声,不轻不重的踩在空无一人的道上,像是走红毯一般优雅从容。莱奥屏住呼吸,等待——

“咔哒——”

门把手被人拧开了。

莱奥强撑着眼皮,抬头看去——一双黑色皮鞋映入眼帘。

来者不是医生,也不是护士,而是一个穿着黑色西装西裤,踩着黑皮鞋,头戴黑礼帽的男子。他与病房里的阴影几乎融为一体,仿佛吸收了黑夜的所有寒冷,直到几步远的地方才站住,像一个巨大的黑色雕塑,沉默,不发一言。

〔没看到我快死了吗?为什么站在那里不动?〕莱奥刚想给来者一点暗示,却突然发现机器的声响不知何时停了下来……不止如此,他的腹部也没有了任何感觉。

就……这样自己痊愈了?

还没等莱奥反应过来,床尾的黑衣人就有了动作。

他伸出左手,用食指将压低的帽檐微微上抬——一双迷人的眼睛随着动作露了出来。

“莱奥·梅西先生?”他的声音很好听,不知道是刻意压低的声音还是怎么,尾梢微微上扬,带着一丝勾人的情欲。

“是的,您是?”莱奥下意识回答道。

“我名叫作克里斯蒂亚诺·罗纳尔多,我是您的——”

“等下,我知道了。”莱奥的手指敲击着面前的被子,微微眯起眼睛,注视着一身黑衣的家伙。

“你知道什么?”罗纳尔多丝毫没有表现出被打断后的不满,反而耐心又温和的问道。

“伊万还是心软了……你是我的新助理对吗?这个突发状况露西处理得太过糟糕,所以伊万聘请了你,对吗?罗纳尔多先生。”莱奥笃定的说。

“何出此言?”罗纳尔多的嘴角抽搐了下,依旧风度翩翩的问。

“我见过你。”莱奥微微笑了起来。

“是么,在哪里?”罗纳尔多明显被挑起了兴趣,他扬了扬眉毛示意。

“急救病房外,你也是这样一身打扮,旁边还有一个差不多的人,或许是你的同事?”莱奥垂下眼睛努力的回想着,“我在抢救的过程中有几秒是醒的……你们就站在玻璃外面,看着我……”

罗纳尔多的眉毛扬得更高了。

“我记得你的同事对你说了一句‘恭喜’或许这类的话……然后今晚在我突发情况时你就来到了我的病房,这难道不能说明什么吗?”

“梅西先生,”停顿了片刻后,罗纳尔多再次开口,这次,带着明显的笑意,“急诊室的玻璃是单向的,你不该看到任何人。”

莱奥被噎了个正着,显然,罗纳尔多是对的。

可是,那他真的……为什么他会……

“你出现幻觉了,梅西先生。”罗纳尔多朝着莱奥走来,“这很正常,人在死亡面前总会看到一些奇奇怪怪的景象……不过这没关系——”

他们之间的距离只有咫尺,两人看得见对方每一根睫毛的弧度和瞳孔中间复杂的花纹。

“很快都要结束了……”温热的气息喷吐在莱奥的脖子上,酥酥痒痒的。

〔现在的男秘书都长得这么好看吗?〕莱奥看着罗纳尔多雕塑一般的脸,不自觉的想道。

“不会的,”莱奥咳嗽了下,努力把自己的失态掩饰起来,“我答应了伊万好好养病,我得创造一个奇迹。”

“奇迹?”对方嗤笑了一声,“你觉得自己抗争得过命运吗?为了一个同事?”

“不只是为了伊万,更为我自己……你过来之前我还很疼,但现在什么感觉都没有了,”莱奥微笑着摇了摇头,让自己重新陷进白色的被子里,“这不也是一种希望吗?即使小了一点……我,起码应该竭尽全力……然后再听天由命。”

病房一时寂静无声,两人之间只有莱奥微弱得可以忽略的呼吸声。月光静静的照射在白色的病房里,给罗纳尔多的衣服镀上一层微弱的光。

他沉默片刻,开口问道,“那,你打算怎样竭尽全力呢?”

“就今天而言,我要好好睡一觉,这样我明天才有足够的精力去闹伊万,让他不要那么担心。”莱奥躺在枕头上,朝罗纳尔多微微笑着,随后打了个哈气,像一只困倦的小熊,“帮我关上门吧,罗纳尔多先生,祝你也晚安!”

罗纳尔多站在原地无声的注视了一会儿,久到莱奥想出声询问时才开口,“克里斯,叫我克里斯就好。”

“那,晚安,克里斯?”

“那我们明天见,梅西先生。”克里斯重新压低了礼帽,走到病房门口停下,回头留下一个暧昧不清的笑容。

莱奥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或许是从克里斯关上门的那一刻起。

〔4〕

“医生说你恢复得还不错,”伊万坐在沙发上翻看着膝盖上的病例,左手拿着一杯热气腾腾的拿铁,“……恶化的情况多在夜间发生,可你却丝毫没有任何意外,这些数据大多在标准之内……看来你真的在创造一个奇迹。”

莱奥坐在病床上,端庄的笑着问,“真的吗?”

他的确感觉到了身体里有些轻微的不同,他不再像刚住院的头几天那么容易疲倦困乏,但是要说什么情况都没有,那也是夸大了些。

“是啊,你看这些线——十点以后波动得几乎比白天还要平稳……这可是个好预兆!”

莱奥翻看着手里的那一叠报告,上面的图示直白的显露出患者稳定的身体状况——可是莱奥自己清楚,并不是这样的。

哪里出了问题呢?明明在每个夜晚他都会陷入一阵无法形容的疼痛,旁边的机器刺耳得响个不停,直到那位罗纳尔多……不,是那位克里斯不慌不忙的走进来,情况才会有所好转。

他们会聊一会儿天,聊童年的故事,聊最初创业的那些艰难,聊朋友,聊同事……大部分是莱奥自己一个人在说,克里斯靠着墙一言不发的听。莱奥知道自己不该和下属透露那么多,可是他每次看到对方的时候,总会不自觉的变得话痨,谨慎的观察对方的神色(虽然从未变过)……互道晚安后,莱奥总会睡得很好。

可是,这依旧不能解释为什么所有机器都会把那段反常的曲线抹去……

“怎么了,莱奥?你有不舒服的感觉吗?”伊万担忧的问道,在他面前,莱奥已经盯着心率图看了好一会儿了。

“没什么,伊万。”莱奥合上病例,重新躺回了床上。“帮我把窗帘拉上好吗?我想睡一会了。”

再睁开眼已是黄昏,暖色调的日光顺着百叶窗流淌在被单上。莱奥正对着窗户,被光刺得眼前一阵眩晕,他翻了个身,意识到床尾坐了一个人。

“你怎么还没走?”莱奥闭着眼睛休息,下意识的问道。

回复他的并不是伊万的声音,而是一个陌生又熟悉的语调。

“哦,那真是太令我伤心了,梅西先生……我才刚到就要被赶走。”克里斯穿着那身黑色的西装,悠闲地坐在床边,修长的手里拿着一把水果刀,苹果红色的果皮在他的指缝间连贯的坠下。

“呃,不好意思,我以为是伊万……你知道吧?就是拉基蒂奇……”太尴尬了!莱奥咬着嘴唇,下意识的把靠近克里斯的腿在被子里蜷缩起来。

“嗯哼。”对方轻哼一声,一个淡黄色的没有一丝果皮的圆形苹果出现在了他的指尖。“别咬嘴唇,你的嘴已经够干了。”

莱奥的目光随着果肉移动着,拉基蒂奇的魔鬼式看护让他不仅没有了往日的肉类食物,甚至连水果也不能多吃。就像是诱惑夏娃的苹果,它在克里斯的手上闪着迷人的光,让人看到就想象起它酸甜的口感和多汁的果肉。

克里斯把苹果放在了果盘里,转过头看到了莱奥的目光。

“想吃吗?莱奥先生。”他的音调里带着笑意,眼睛里却丝毫没有温度。

“可以吃吗?”莱奥的声音里满是期盼。

克里斯笑了起来,低沉的声音回荡在房间里,给人以无尽的安心,“当然可以,我就是削给你吃的。”

“但是医生说我还不能吃苹果,性寒还是什么其他原因的……”

“不,梅西先生,我说可以吃,那你就一定可以吃。”克里斯的嘴角扬起一抹耐人考究的笑容,这让他看起来像是一个诱惑别人犯罪的恶棍。

莱奥没有多问。擅长抓住机会的他立刻伸手朝苹果拿去——果盘的位置有一点远,克里斯把盘子往这边推了一点,莱奥这才拿到。

“你为什么不直接递给我呢?”莱奥心满意足的咬了一口苹果,嘟囔着。

克里斯没有回答。

“你为什么总不说话?这几天来一直是我在讲……你不会觉得很奇怪吗?”

克里斯习惯性的挑了下眉毛,“那么,你想听我讲些什么呢?”

“比如说,你的家人朋友,或者你为什么要来这里?”

“我没有家人,没有朋友。”克里斯微抬起下巴,坦然的说。

“至于为什么来到这里……难道不是工作原因吗?”

〔哦,该死的工作原因。〕莱奥都差点忘记了他是自己助理。

眼看着聊天又要陷入僵局,莱奥赶紧搜肠刮肚的想着问题,“那……你是哪里人?”

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

〔我问的都是些什么问题……我是在人口普查还是在约会?〕莱奥心里正懊恼着,对面却突然开口。

“葡萄牙人,我猜……或许是马德拉那边的,”克里斯垂下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射出浅浅的影子,“在梦里……我总会看到一片波涛汹涌的大海,连天的巨浪,嶙峋的悬崖,那里,可能就是我的家乡。”

“为什么是可能?你不记得自己出生在哪里?”

“……是的,我把什么都忘记了……”

“有喜欢的人吗?”

“没有。”

“那你究竟为了什么在生活?”莱奥从没见过这么坦诚的人,刚毕业的大学生在应聘时都会比克里斯回答得好不知道多少倍。

“为了一个特别想要实现的愿望……从我记事以来,每一天它都在我耳边提醒着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它——”

阳光被百叶窗分割成一条条的光影,错落有致的掉在地板上,整个病房在暖黄色的光晕中像是天堂一样神圣。克里斯寒冰似的眼眸此时融化成了一池温热的春水……他轻轻的吐出一个句子,像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事,微微皱起了眉头。

“梅西先生,你相信上帝吗?”

“或许吧,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问?”

“因为地狱和天堂都在人间,上帝和死神都曾是凡人。”他喃喃自语,许久没有说话。

克里斯没过多久就告辞了。晚上他依然踩着时间来到病房,听莱奥絮叨完一些琐事,互道晚安,两人默契的没有再提起之前的话题。

但今天,莱奥闭上眼睛后很久都没有听见关门声,就在他想睁开眼睛时,一个人突然靠近——被子被一双有力的手往上拉了拉,掖好。那人隔着薄薄一层被子轻轻的抚摸莱奥的后背,“把奇迹证明给我看吧,莱奥。”克里斯轻声道。

如果你仔细观察,床上装睡的人的脸颊泛起了好看的浅粉色——莱奥在那么一瞬间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沉默寡言的自己最近变得如此健谈。

从来都不是因为孤独,不是因为没有陪伴,只是说话的对象不同,心情也就不同罢了。

〔今晚还真不一定能睡个好觉了。〕莱奥这样想着。

他突然想起下午房间里的景象,如果莱奥没有听错的话,克里斯的愿望实在有些古怪——

“——想成为一个真正的人”

他是这样说的。

〔5〕

莱奥小口小口的喝着伊万带过来的粥,听后者长篇大论的讲述这种中国食物是多么的养生。他用勺子扒拉开米粒间的菜叶,翻找着仅有的几片瘦肉。

“好吃吧?”伊万过了很久才发现莱奥的注意力并不在他身上。

“嗯!太美味的,伊万,这是我这个月吃过最棒的食物。”莱奥郑重的点了点头,评价道。他自知自己的戏演得有些过,但还好拉基蒂奇并不那么在意细节。

他实在不敢让伊万知道,克里斯早在几天前就偷偷把土豆泥和三文鱼沙拉带进了病房。

“我说你可以吃,你就可以吃。”那人总是一副‘这件事显而易见你怎么还不明白’的自大语气靠在墙上说。

莱奥从食物上方向那人投去不怎么锋利也不怎么凶狠的眼刀,随后又投入了食物的怀抱。

“沙拉酱挤得太少了……你下次还可以试试蛋黄酱……我觉得我现在已经可以开始吃烤肉了,你觉得呢,克里斯?”

“我觉得不怎么样。”那人毫不留情的说。

莱奥意料之中的吐了吐舌头,没有丝毫失落,“你为什么总穿着西装来见我?”

“因为我在工作。”

“工作,又是工作……你的上司命令你把这一身看起来又热又不吉利的衣服换掉……”

莱奥一抬头,对上克里斯似笑非笑的眼睛,语气不由得弱了下来。

〔我还是安静的吃东西吧。〕

莱奥承认,克里斯那双眼睛的杀伤力太大,仅仅是随意的一瞥,都带着些许惊鸿的滋味……更何况他本人就是一个行走的荷尔蒙人形立牌。

然而第二天下午,莱奥午睡起床后就看见了穿着灰色运动衫的克里斯,正在捣鼓着一个白色的塑料饭盒。

“你今天迟到了。”莱奥揉揉眼睛,无赖的说道,丝毫没有偷吃者应有的愧疚感。“盒子里是什么?”

话音刚落,一阵熟悉的香气溢了出来。

“说好,只能吃这么一小块。”克里斯照例把饭盒和一次性刀叉放在床头,转身去为莱奥倒水。

“等下……你今天怎么了?”

克里斯回过头,看到莱奥一手拿刀一手拿叉,满脸考究的看着自己。

“什么——哦,你是说这件衣服?”克里斯低头看了看对他来说显然有点紧身效果的运动衫,并没有觉得什么不妥,“你昨天告诉我不要总穿西装……不好看吗?”

“没事……还行,”莱奥埋头开始吃肉。

〔不好看吗?好看,好看死了。〕

“味道怎么样?”

“好极了……我之前都没问过,这些都是你做的吗?”

“不是,一个朋友,他很会做菜……还是说,你想吃我做的?”克里斯眯起眼睛。

“我无所谓啊……”莱奥嘟嘟囔囔的说,过了一会儿,又问道,“女朋友?”

“你觉得呢?”克里斯脸上的笑意更盛。

〔不行,我得问问伊万这个克里斯到底是什么来头,从哪里找的这么会撩的啊……〕莱奥胡思乱想着吃完了饭,目送罪魁祸首离开才叹了口气。

他是个非常需要别人陪伴的人。

当一个人在无穷尽的寂寞中过了太久,就会渴望着有人能够向他伸出手。

窗外的香樟又在风中掉落了些许叶片,看着那些没有依靠在风中回旋的黑点,莱奥又重重的叹了口气。

他不是傻子。有些事情,他从很早开始就有了怀疑。

〔6〕

“你帮我招了新助理吗?”莱奥漫不经心的翻看着眼前的时尚杂志。

“没有啊,”伊万从公司文件上抬起头来,“露西小姐怎么了吗?”

“没什么。”莱奥连着翻过了一些页码,“我最近有访客吗?”

“也没有啊……有人进病房了吗?”伊万蓝色的眼睛里充满警觉,“你的房间外面的监控一直有人看着,他们没有告诉我什么异样。”

莱奥轻轻的点了点头,认真的看起了杂志,仿佛突然对上面的香水和女包充满了兴趣。

“真的没事吗?”伊万不放心的问道。

“真的没事。”

窗外的金红褪去,淡青褪去,深蓝褪去之后,黄昏让步于夜,风从暗处席卷而来。

克里斯比平常来的早一些,他进门的时候看到床头的灯亮着,病床上的人在低头看着一本书。

“看起来今天身体很好,还有精力读书?”克里斯脱下了黑色的风衣,露出里面白色的T恤。

“有你在我还需要在意身体状况吗?”莱奥没有抬头。

克里斯皱了皱眉,明显感觉到了对方与往日不同的语气。

“出了什么事吗?”

房间里静默了好一会,莱奥才慢慢合上了书,用手捏了捏酸涩的鼻梁。

“我在书里看到了一段很有意思的话,分享给你听——作者说‘生和死都不过取决于观察,取决于观察距离的远近。比如,一颗距离我们数十万光年的星星实际早已熄灭,它却正在我们的视野里度着它的青年时光’,”莱奥看着克里斯,微微笑着,“你觉得呢?罗纳尔多先生,人会不会也可以这样——因为一些科学无法解释的状况。”

“我不知道这什么意思。”克里斯的下颚绷紧。

“好吧,那我换个问题,”莱奥的睫毛微微翕动,“你喜欢我吗?”

“什么——”克里斯下意识开口就猛的刹住了车。

“你觉得我喜欢你吗?”莱奥继续开口问道。

克里斯继续以沉默作答。

莱奥苦涩的笑了笑,突然,他的腹部又开始出现了绞痛,他用力按紧那里,大口的喘息着,“快把水递给我——”

克里斯快速的递去放在一旁的水杯,看着莱奥的手哆嗦地想要接过。

电光石火间,莱奥的手突然在空中转了个弯,径直握向克里斯的手腕——

他根本来不及缩手!

在两人的视线交集处,莱奥的手像是穿过一片雾气一样,从克里斯的手腕纵向划过。

克里斯手一松——杯子掉落在了瓷砖上,伴随着尖厉的声响,碎成了一块一块,水溅在了雪白的床单上,晕开一小片水泽。

两人沉默的对峙着,房间里的气氛压抑无比。

“哦,”莱奥突兀的笑了起来,他抬起头,看着面无表情的克里斯。“克里斯,我喜欢你。”

“这就是我的答案。”莱奥慢慢缩回手,注视着自己的指尖,仿佛几秒钟前并没有穿过一个人的手臂。

“我喜欢你,克里斯,你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克里斯的喉咙发紧,几乎认不出自己的声音,“你怎么发现的?”

“我只是喜欢你而已,又不是傻……我看到了我的病例,很奇怪,一个月来它没有丝毫恶化,但也没有好的趋势——你是用了什么抑制了我的病情吗?”

“继续。”

“你从来不和我直接接触,哪怕是再近的距离,也要把东西放在我能够到的地方让我自己去取,所以我想,你不想让我碰你,或者说,我根本碰不到你。”

“其余的就更明显了,那些细节不需我再说了吧?我该怎么称呼你呢?一个幽灵,一个鬼,还是死神?”

克里斯死死的盯着莱奥的眼睛,想从中找出一丝一毫的恐惧和厌恶,但他失败了。

“其实你一切都知道了。”

//

“然后呢?”我睁大眼睛问。

“什么然后……没有了啊,故事到这里就没了。”那位先生敷衍道,顺便凑上来仔细打量了下我,“我说,你怎么看起来没有一点睡意。”

“那是因为你的故事没有讲完——欺骗小孩子是不道德的,先生!”

“我的天哪,现在你又成了小孩子。”那人被我弄得哭笑不得。

“所以呢,后面发生了什么?难道就在这里停止了吗?”

“要是真的停在这里,就好了。”那位先生叹了口气,望向窗外深邃的海面。

//

“既然你都发现了又何必陪我演戏呢?”克里斯忧伤的抬起头,眼睛里倒映着莱奥的影子。

“不如你先回答我第一个问题,克里斯蒂亚诺,你喜欢我吗?”莱奥平静得出奇。

“承认又能怎样呢?我什么都给不了你,甚至没有办法像普通情侣那样牵手,拥抱……喜欢又如何呢?我是这样的身份……我不能害你——”

“回答我的问题。”

“我喜欢你。莱奥,我喜欢你。”

莱奥猛的下了床,在克里斯惊异的目光中张开双手试图拥抱他——意料之中,双手从克里斯的身体里穿过,捞到一片虚无。

“你看,我就说过。”克里斯温柔的哄着自己身前眼圈逐渐变红的小个子。“别哭,我没法拥抱你。”

猛然想起什么似的,莱奥反身粗暴的扯下床单,一回手,劈头盖脸得朝克里斯罩了过去。

隔着一层薄薄的床单,莱奥终于碰到了对方的身体,他死死的搂住克里斯的腰,把头埋在他胸前。

“抱抱我,克里斯。”

克里斯叹出一口气来,回手拥抱他。

他把下巴隔着床单垫在莱奥的肩头,小声的说,“你知道的 这是没有任何结果的,你会慢慢开始失望的。”

“你知道吗,克里斯?我一直都相信,遗憾是比失望更可怕的东西。”

—tbc—

评论(11)

热度(84)

  1. 共2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